母亲节回娘家,我正走在家乡的田野上,接到堂哥打来的电话:“弟妹,小麦快黄了吧?等麦子收割后,你给我们寄点面粉过来。”堂哥在上海工作多年,忽然惦起家乡的麦子,许是思乡心切吧。
五月,春已经退场,夏匆匆而来,绿色是这个季节的主角。田塍边,柳树秀发如瀑,宛若江南女子;槐树蓬勃葱郁,尽显阳刚之气。野草铆足了劲儿吮吸阳光雨露,疯狂地生长。农谚云:“小满见三黄,芒种见麦茬”。未到小满,眼前的麦田,半青半黄。麦芒根根,似剑似戟,在五月的田野展露最原始的活力。有的麦穗已经成熟,低调地收起锋芒,低垂着头。有的麦粒灌满浆,亮晶晶地,似孕妇等待一朝分娩。青黄辉映,装扮了田野。看着遍野的麦子,思绪飘飞到三十年前。
儿时胃口好,粮食不充足。见到能吃的东西,就往嘴里塞。桑葚、覆盆子、野樱桃,那是高档的“零食”。有一种草根甜甜的,有一种植物茎秆酸酸的,有一种野草的茎须涩涩的……这些都是我们这些穷孩子的美味。五花六月,也是农村青黄不接的季节。家家户户粮食供应不上,孩子们更是饿得慌。田野的麦穗,就是我们充饥的最好食物。一有空,我们就会躲进麦田,折断麦秆,在手里揉搓,吹去麦芒和麦壳,剩下一小撮青青的饱满麦粒,我把搓出来的麦粒搁进嘴里,慢慢地品尝,一股清新微甜的清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,白白的浆汁,像母亲的乳汁,滋养着我们的童年。等到麦子快熟的时候,我们会割一把麦穗,放进灶膛柴火灰里,烧熟后用力搓揉,香气扑鼻,迫不及待地拣起麦粒扔进嘴里,弄得鼻子、嘴、手全是黑色。小伙伴们互相看看,谁的脸上没有黑色,就会有人在他脸上抹上一把,直到都成了黑脸的“关公”才罢休。孩子们嘻嘻哈哈,笑声回荡在山村。
麦子熟了,大人们收割归仓,多数都交给公家,母亲总会偷偷藏起一斗,磨成面。母亲心灵手巧,会做各种各样的面食。黄瓜、冬瓜、丝瓜切成薄块,煮熟后放进面疙瘩里;或者做成锅贴,飘散着新榨的菜籽油香味;或者做成馒头、包子之类……我们童年所有芬芳的记忆,都拜麦子所赐,拜母亲所赐。
又到五月,我想念当年的麦子香、母爱浓。
作者:毛腊梅